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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今日报丨一片青瓷，刻在一座城市的DNA里，传承上千年，魅力何在？（下）

2023-02-24 15:59:01 来源：哔哩哔哩

咱接着上一篇文章往下聊，南宋时期龙泉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。窑工们在制作工艺上进行改良，青瓷产品出现新的面貌，小试牛刀而大获全胜。用一句电影业的术语，可以说是“票房和口碑双丰收”。那么下一步，龙泉窑就是乘胜追击了。秘诀就是拓展市场、扩大销路。

大家好，本文作者为 @张瑞水下看世界团队作者，陶瓷学学者—— @cheer陶瓷。欢迎广大历史、文博和文化领域学者们踊跃投稿。#寻美中国#

(资料图片)

无须争辩的是，受到当时赵氏王朝偏安江南的政治因素影响，南宋时期龙泉窑青瓷的辐射区域还是以长江以南为主。元代是由蒙古族建立的封建政权，它不仅终结了我国南北分裂的局面，又大力拓展对外贸易。蒙古族的金戈铁甲几乎踏平了亚欧大陆腹地，也就是我们传统意义陆上丝绸之路。

东南沿海一带是蒙古族以往势力无法触及的地区，大肆发展海洋贸易也成为元代政权的重要目标。元代发达陆路交通和海陆交通，更为龙泉青瓷在国内乃至海外的流通提供了基础。因此元代龙泉窑青瓷制瓷业得到蓬勃的发展，生产能力超过以往任何一代。

那么，细聊元代龙泉窑青瓷，可以从二个方面入手：

首先，“天下龙泉”格局的形成。

这一方面体现在元代龙泉窑瓷窑遗址数量迅速增加，设立很多新窑，随之而来的就是产量骤增。最典型当属龙泉东区窑场，数量之多可以用窑群来称之，其中元代窑址可达114处，元至明的窑址有47处，明代23处[1]。甚至在瓯江下游的永嘉县，原来婺州窑重要产地武义县也都发现了生产龙泉青瓷风格的窑址。可以明显看出元代龙泉窑窑址分布逐渐从大窑、金村一带迅速外扩张，一半以上的瓷窑建在瓯江上下游和松溪上游的两岸，水利和运输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，青瓷产品可以顺流而下，沿水路运抵温州、宁波等重要通商口岸，再转运至海外各地。

另一方面则表现在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龙泉窑青瓷的大规模发现。如果说需要了解元代龙泉窑青瓷的畅销情况，除了可以从各个地区博物馆藏品入手以外，更重要的就是考古发掘的一手资料。

元代龙泉青瓷的足迹可以说遍布于国内的每一个角落。最西的新疆地区，伊犁霍城县阿力麻里古城出土元代龙泉窑划花盘、印荷花鸟纹碗、印花花口折沿盘[2]。阿力麻里古城是蒙古察合台汗国的政治中心之一，14世纪初察合台汗国分裂为蒙古汗国的两部，蒙古汗国仍以其为政治中心地。

阿力麻里古城出土元代龙泉窑印荷花鸟纹碗

北端的内蒙古、辽宁地区更是大量出土元代龙泉窑青瓷，尤以内蒙古乌兰察布右前旗元代窖藏出土的龙泉窑青瓷极为精美，大量印花碗、盘器皿，还有龙首龟身砚滴、贴牡丹纹奁[lián ]式炉、瓜棱形荷叶盖罐等[3]。

乌兰察布右前旗元代窖藏出土的龙泉窑龙首龟身砚滴

更远离中原的西南边陲也出现了龙泉窑青瓷的身影，如云南省崇明县毕家村元代木高墓出土的刻牡丹纹荷叶形盖罐。

云南元代木高墓出土的龙泉窑刻牡丹纹荷叶形盖罐

海外市场是推动龙泉窑在14世纪以后发展壮大的重要因素之一，龙泉青瓷通过陆路和海陆两条线路源源不断的向东亚、东南亚、西亚、欧洲、非洲各地输出。汪大渊《岛夷志略》中记载元代龙泉青瓷（处州青瓷）主要销往琉球、麻里噜、苏禄、旧港、龙牙门、花面等地[4]，这些古地名属于今天的日本、菲律宾、印度尼西亚、马来西亚、新加坡等。而实际的出土情况，不光是上述地区，在遥远的非洲东岸也出土大量元代龙泉窑青瓷[5]。

总体来讲，跟现今出口产品质量一般要比国内销售产品好一些不同。在元代，我们国家远销海外的龙泉窑青瓷质量较差，远不及国内出土的精品。但也有例外，沉没于朝鲜全罗南道新安海域的新安沉船就让人耳目一新，沉船出水的龙泉青瓷质量非常高。

新安沉船打捞部分文物

新安沉船的身份非同小可。为什么？

出水的其中一件青瓷盘，底刻“使司帅府公用”六字铭文。“使司帅府”当为“宣慰使司都元帅府”的略称，按照《元史·百官志》的记载以及元代的行政区划，这个官职应属浙东道。这说明新安沉船具有官方背景，而且根据都元帅设立时间在元代至元元年（1335年）前后，也可以间接确定这个沉船的时代。了解到这个信息之后，我们就豁然开朗了，原来那个时候，我们根本没有把朝鲜半岛以及日本列岛，当作海外市场，就是我们自己的藩属国而已，所以，高等级的龙泉青瓷当然要给配上了。这不违反我们当时的出口原则：最好的留给自己人，差一些的出口海外。

新安沉船从1976年至1984年历经九次水下考古工作，共获得古代瓷器近22000余件，而且绝大部份是完整的，这其中龙泉系青瓷数量最多，约占总数的57.4%，瓶和炉的种类都有十余种，造型精美，多为仿古器型。

新安沉船目的地应该是驶向日本，龙泉及景德镇等窑产品出窑后装箱集中到明州港（今宁波），再装船出海，朝鲜半岛应该是中转站。大量的炉、瓶出口日本，多为当地的宗教场所的供养之具，也有的为清赏雅玩之具，组合方式就是常说的“炉瓶三事”，一炉二瓶的方式陈设于厅堂或者几案之上，用于焚香点茶等等[6]。

新安沉船出水龙泉窑青瓷瓶

既然已成就天下龙泉，那么元代龙泉青瓷如此深受瞩目又为何呢？

从宏观的角度来说，我国古代陶瓷发展历史只有青瓷自始贯穿，说明青瓷这个瓷器品种的“热度”一直未消。

那么深入微观来看，元代龙泉窑也动用了“小心机”，大刷了一波“存在感”。

这就是第二个方面青瓷造型、纹饰工艺的复杂化。

很多人会提出疑问，元代龙泉青瓷与南宋龙泉青瓷从釉面质感、釉层厚度、工艺特点来讲变化并不大，如何区分呢？如果不了解龙泉青瓷烧造历史的人，的确看不出去太多变化。其实不然……

第一，大件瓷器数量增多。龙泉窑在元代烧造大花瓶可高达1米左右，盘的直径也可达60-70厘米，刻花碗口径最长可达42厘米。如此体型巨大的饮食器皿和陈设器具多数都是元代烧制的。这种造型上的变化既说明了制瓷工艺水平的提高，也是瓷器大量外销的证据。这就要提及之前说的元代青花瓷器，大量出口阿拉伯地区，与当地饮食习惯息息相关。龙泉窑青瓷也是同样的情况。

第二，注重青瓷装饰。与南宋时期以釉质取胜不同，装饰技法的增多成为元代龙泉窑青瓷的重要特点。印花、贴花、点彩都是元代龙泉窑最为常见的装饰工艺。

印花是以带有印纹的模具在半干的胎土上扣印，再上釉入窑烧造。印纹有阴纹和阳纹的区别，阴纹印花则纹饰凹陷，阳纹印花则纹饰凸起。

龙泉窑印菊花纹盘，内蒙古乌兰察布右前旗元代窖藏出土

贴花是指先用胎泥制作成花纹，粘贴于瓷胎之上再施釉入窑烧造。贴花的花纹是明显凸出器表。贴花是元代龙泉窑创新的装饰工艺，也使用较多。

龙泉窑贴塑龙纹长颈瓶新安沉船出水

龙泉窑贴云龙纹长颈瓶，北京海淀区元墓出土

点彩是釉上装饰，而非胎装饰。元代龙泉窑青瓷多为褐色点彩，是以含铁量较高的彩料点画于釉面之上，再入窑烧制，高温熔融后形成排列有规律的褐色点彩。

龙泉窑点褐彩匜新安沉船出水

龙泉窑褐彩高足杯，首都博物馆藏

第三，吉祥用语使用较多。多见于碗、盘和高足杯等器物的内底心处，相较于南宋时期明显增多，刻印“福、禄、寿、禧、福寿”、“长命富贵”、“福如东海，寿比南山”、“吉、吉利、吉昌、日高”、“为善最乐”、“晨昏一柱香”、“勤治笔墨，早攀仙柱”之类的吉利铭文。

总结一下，元代龙泉窑青瓷呈现批量化和程式化的生产，重复器物大量出现。一改南宋时期“傲娇”的器物特点，整体青瓷风格更“接地气”。器物圈足呈“朱砂底”，足壁垂直，足底齐平。元代龙泉窑瓷器一般上釉一次，色调鲜明而柔和。

然而，“物极必反”，走向顶峰的龙泉窑青瓷在明清两代逐渐走了下坡路。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明王朝推行“海禁”的贸易政策，这就截断了龙泉窑青瓷的商品性外销途径。明清两代，龙泉窑迅速衰落，窑址数量锐减，只有个别小窑口仍在烧造粗瓷，产品质量较差，主要用于满足当地所需。